第A4版：副刊
唐 毓
一
此刻，春风殷勤，青山朗润，绿水微澜，土地喧哗，泥土清香。
父亲积攒了一冬的心事，倾巢而动，都奔向了春天。开篇是浩荡的春水，老牛牵着犁铧，让阳光偶尔发呆，扬鞭就挥出一片云朵。
他赶春的心跳，应该和我不一样，不会对花开花落几春雪，心生闲情、伤感或愁绪。打开的天空，疏密有致的足音，让我想起一粒粮食的重量，以至于不敢面对着那沉稳的一朵眼神。
二
那如弓的脊背，雕刻秧田的背影，舒展的犁铧一压一提，犹如一撇一捺，划出农耕那道原初的风景，在白云之下绽放，比桃红李白，盛开得更踏实和明亮。
我仿若听到一株株禾苗，正欢快地长出甜蜜的季节。那拨节扬花，那散籽一串串，一节节，脆生生的，如骨骼成长时的韵律，途经我的心房和远方。
三
我的灵魂，与这个世界逆向行走。
我叩拜四周所有的群山，一草一木葱茏，每一条细小的河流，每一股流水都属于我的血液。
我渴望效仿父亲，坐拥良田一分，作这块稻田的守望者，种下春华秋实。像一株稻穗，迎接风雨雷电。颤动着赤裸的脚丫，谦恭地弯腰，与嫩黄的稻子对话。在慢慢变黄的八月，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
我渴望众多城市居住者，在一声声布谷鸟的啼鸣中，准时看望我的禾苗。以及，在秋日余晖中，光临盛大的粮仓。云朵挂在脸颊泪流满面，铺天盖地的金黄和温情款款同行。
我渴望朴实的乡亲，一张张粲然的笑脸，被春风滋润得和煦荡漾。磅礴辽阔的小康蓝图画卷，触手可及，敞亮得如同饱满的额头。
这或许是我内心的期许，平静的深入憨厚的父亲和这样的时刻，把远方和自己都交给秧田，种植生命，种植灵魂。让时光的声响，谱上五谷丰登的语句，沉醉在土地的怀抱里，合成春天的序曲。
父亲的锄头
锄把挺立在田间，小鸟有了驻足的支点，稻穗找到了低头的方向。
日子就这样握在父亲手中，越来越敞亮在肩头。被汗水浸得发亮的脊背，照得见日头和稼禾。
我的目光一路风尘。
现在，刚刚捋去汗滴的父亲，正扶着锄把直起腰身。掌心的斑驳裂纹，因一锄一锄而历经深刻。指缝间有忙碌的春天，清润的雨水，穿梭的鸟鸣。
春田给予一粒种子生命的律动，也支撑父亲倔强的内心，处处蕴藏着泥土的芬芳。
所有的期待和念想，都生长在瓜熟蒂落的秋天。
我无法拒绝伟岸与壮举，以及大地繁花似锦。他们承载了人间无数景仰。但我更无从抵御卑微的力量。即使，一粒备受奚落的稗子，也足够我努力交出灵魂，我的泪水。
从一个季节开始，面对每一块田园，找寻自己，回到最初的模样。
面向整个春天，默默地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