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副刊
杨 力
小时候，我在一村小读书。村子前有一条小路，一下雨就很泥泞，要去上课，就必须踩着这条泥泞的小路，很多同学经常滑倒。
小学五年级时，村小来了位小李老师，教我们语文。小李老师看上去不怎么言语，每天唬着个脸，好像很不喜欢这儿的环境。后来才听说，小李老师是镇上人，本来想留在镇上教书，但阴差阳错来到了村小，兴许还没适应。
小李老师不好交流，同学们似乎也不太喜欢他，时常有人开小差逃课。有一个下雨天，小李老师上课发现旷课的学生不少，表情有些挂不住，卷起课本就想离开。打开教室门，却看见同学们三三俩俩赶来，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一问才知道，因为村路泥泞，这些同学都摔进了泥沟里，最后是用井水冲去稀泥后才赶来的。
小李老师看着眼前的同学们，表情十分复杂。几十年前乡下日子还不太好过，许多同学上学都是打着光脚，连同身上打湿的衣衫，看上去就让人心疼。小李老师没再责怪谁，他把学生都喊去寝室，拿出吹风帮大家把衣衫吹干。
过了几天又下大雨，小李老师想到上学的不易，就主动到村外的泥路上接大家，一个，两个……当接到其中一个同学时，小李老师啪的一声，自己也不慎滑进了泥沟里，一身的稀泥，惹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就是一长段时间的静默，旷野里只有风声和着雨声。
过了两天上语文课，小李老师一改严肃，在黑板上画起了画：一条宽敞的大道，上面行驶着装满粮油的汽车，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前方升起一轮朝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朝阳下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房子……
小李老师转身对大家说，现在大家踩着泥泞路，是因为我们国家还不富裕。只有好好学习，把知识本领装进心里，长大后才好建设祖国报效祖国，让我们的国家变得强大。到那时，道路宽敞平整，教室整洁明亮，人民安居乐业，画上的愿景就会变成现实。
小李老师用一幅画的愿景，勾勒出了同学们向往的未来，也同时拉进了师生距离。他也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见了大家不但有说有笑，还积极帮学校做事情：利用周末去河边挑河沙，把同学们跳远的泥坑变成了沙坑；买来石灰，给操场划出一条条跑道……很多同学突然觉得，小李老师变得有温度了，我们的村小也变得可爱了。
转眼我们小学要毕业了，小李老师为我们上了最后一堂语文课。课堂上，小李老师第一次公开了他的心扉：“我从师范校毕业，如果不是我那个老党员的父亲动员，我是绝不会来村小教书的。但现在我渐渐明白了，改变落后，必须从很多小事情做起，比如这个村小，只有让每一个孩子学到知识，这个国家才能进步，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很多年过去了，当年青涩的小李老师已变成了花甲老人，而我们也遵循小李老师的教诲，用学到的知识报效祖国。教师节前，同学们约好一起去看望他，小李老师精神瞿铄，开车带我们回当年的村小附近，一起回顾当年的时光。过去简陋的村小早已撤点并校了，曾经的泥泞小路已没了踪影，绿萌覆盖的宽敞大道两侧是金灿灿的稻田和一个个充满朝气的现代农业。
从车上下来，小李老师马上蹲下来摩挲脚下的路。同学们问他在寻找什么，小李老师深情地说：“脚印啊，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当年你们留下的脚印！”
同学们都很动情，一齐望向小李老师手指的前方。只听小李老师最后说：
“这些脚印，记录了你们的成长，也记录了国家的强大。脚印可以抹去，但奋进拼搏的精神永远不可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