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施崇伟
15楼的阳台，隔着小区的葱绿草坪比最高那棵树还远，隔着蔚蓝的天空几乎触手可及。爬山虎在墙头恣意伸展，几盆吊兰垂满阳光的金线，马蹄兰的白，玫瑰花的红，争着抢着开，只有那盆紫兰，慢吞吞地，细细的蕾藏在叶子背面。
小小空间留出的一个角落，刚好放下荡漾的水盆。小宝围着它绕来绕去。小宝是半岁的英短猫咪，大宝是刚上学的儿子。妈妈昨天从菜场买回的鱼，小鲫鱼，比大宝的手掌还小。他从妈妈的屠刀下解救出来的。他蓄了清水，把面包捏成细粒，喂鱼。小宝把软绵绵的脚伸出去，伸到鱼的头顶，三条小鱼似有惊慌，窜着，扰乱了盆里的绿蔓、花影。大宝摸着小宝的头：“小宝，走开点！别吓着了小鱼。”大宝心疼才来家的小鱼，也不惯着小宝了。
喳喳喳，鸟儿的叫声落在栏杆上，风一样轻，有着阳光的亮点。大宝一动不动，看小鸟一蹦一跳地，走向一盆吐红的君子兰。它停在盆沿，望望花，又望望大宝。大宝把手伸向鸟儿，手心里有喂鱼的面包屑。它扑愣了几下灰羽毛，跳到了地上，再一蹦一蹦地，走近了大宝。尖而柔软的喙啄在大宝的手心，痒痒地。小手掌一合拢，刚好捂住那团绒毛，像小鸟的巢。
大宝拿来关小宝的笼子，装进小鸟，是一间很宽的房。有了宽房的小鸟并不安适。喳喳喳的，叫得很厉害；翅膀扑打着铁丝围成的栏，圆圆的小脑袋使劲往外钻。
鸟的吵声惊动了妈妈。妈妈要大宝放飞小鸟，可大宝舍不得，撅着嘴，要哭的样子。妈妈说：“飞翔，是小鸟的生命。把小鸟关在笼子里，它不仅会伤心，还会死掉。”
大宝和妈妈驱车到了乡下。乡下有田野，有树林，那里才是鸟儿的家。在绿草茵茵的山坡，大宝打开了笼子，小鸟跳出来，飞起来，在大宝的头顶，盘旋，然后向着一片林子飞去。那片林子，很茂密，红花、白花，星星点点，像晴空里的璀璨，那是桃花、梨花正在盛开。大宝追着小鸟跑，直到看不到了鸟的影子，直到跑进了芬芳的花园。
林子很热闹，热闹的林子有疯长的草，热闹的花儿多得挤来挤去，热闹的还有蜂儿的追逐、蝶儿在翩翩。大宝看到林子间草地上有个老爷爷，长着像圣诞老人一样的白胡子。他把手中的锄头高高举起，深深地扎向一丛丛油绿得逼眼的青草，掘起，再拦腰斩断。大宝好诧异，多么鲜嫩的草，怎么要……爷爷告诉他：“草会侵害土地的肥力，会影响桃树、梨树的生长。不能惯着它。”爷爷除了草，还用剪刀剪去开着花的枝条：“桃花长密的，枝头有病虫的，也得剪除掉，以后才能结出更甜的果子。桃花好看，也是不能惯着的。”
爷爷在前面剪，大宝在后面捡。大宝把爷爷剪下的花枝，捆成一把，像一束火焰，很好看。在桃花林中，大宝玩得可开心了。妈妈说：“该回家了！”大宝不肯走，撒气地跑向另一片林子。妈妈追上他，生气了：“马上走，明天就要开学了，得收起你的玩心，整理新的学业。我可不能惯着你！”
四月，不能惯着鸟鸣鱼游，不能惯着草绿花红，不能惯坏由着性子的贪玩之心，哪怕是无邪的童趣——这，是春天的又一种出发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