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总第963期 >2021-03-24编印

丽日剪春韭
刊发日期:2021-03-24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施崇伟
  春天一打开,漫山遍野不由自主绿红肥瘦了。葱葱郁郁、争奇斗妍之中,有一种低调,叫野葱,也悄然旺盛。
  野葱,来自山野,不用栽种,天然所赐,混迹于路旁乡野,算不上“菜”的名份,不过是“草”的身价。与其它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嘛,登不上大雅之堂。
  其实,它早就登上了“大雅”。李时珍《本草纲目》便有它的席位。时珍曰:葱,野葱也,山原平地皆有之。生沙地者名沙葱,生水泽者名水葱,野人皆食之。开白花,结子如小葱头。《尔雅》云:山葱也。《葱生山中,细茎大叶。食之香美于常葱,宜入药用。篇中的“山葱”指的便是它。
  儿时,春日采野葱,是一大乐事。
  每当响过一遍惊雷,采摘野葱便成了乡野小孩的一件正事。三三两两,挎上竹篮,在田垄间,在山壁缝,去寻找那抹葱绿、那缕清香,那亭亭玉立的鲜嫩,那裹挟着些许大地的狂野又不失婉约的小野葱。邻家小二比我大两岁,他总能找到野葱长得最多、最嫩、最茁壮的地块,我便成为他的追随者。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去,左手攥住茎叶,一绺就有十几根,右手用尖尖的木棍掘入松软的泥土,往上一撬,那根部连同泥巴一同被拽起了,磕掉泥巴,硕大的白球状根部就露出来了,四周还缠绕着细小的须根,细细地闻,还是那熟悉的清香,沁人心脾。他还有一套绝活,从地里拔出来的野葱的根肥硕白嫩,无需绳索,直接用长而柔韧的野葱扎成小捆儿,怪好看的。只小半天功夫,我们的篮子,已是郁郁葱葱。
  品味野葱,是采葱之乐的延伸。小时候,妈妈可以把野葱弄出很多种花样。单炒,加上从缸里的泡菜切成碎末,一盘葱绿,让稀饭和糠粑不再难咽;凉拌,在热锅里烫几秒钟就得捞出来,保持它特有的鲜香,撒上盐粒,便成了爸爸最为惬意的下酒菜;最享受的,当数野葱炒蛋,物质匮乏的年代是轻易吃不到的,它要在家有喜事才成为粉墨登场的明星,赢得满堂喝彩。至今,仍是我独特的怀念。
  如今,物质丰富了,野葱也黯然退场。乡下人都不怎么吃它了,城里餐桌更是难以见到它的身影。而我,却对它念念不忘。
  每到春日,踏青乡野,看花、追蝶,常能路遇田垄葱葱绿。每每重逢,像与儿时伙伴的邂逅,最喜欢的方式就是带它回家。于是,让身体置身乡村,让心情回到童年。重温当年的技艺,细心的采摘着野葱。不一会儿就弄了一大把,足够我们一家人的享用。
  回到家,急切把它请进厨房、供上餐桌。亲自下厨,做一道野葱炒鸡蛋,既是品鲜,也是怀旧。把水嫩的野葱一根一根的梳理,洗净,切成段,有点“冲”味的香气已在绕梁三匝。油在锅里泛亮,“欻”的一声,下锅的蛋液绽成了金黄的“花”,加进葱段,花上添锦,色彩斑斓,香气扑鼻。入口时葱香四溢,满嘴生津……
  山野绿葱如草,还是益身的良药。李时珍有曰:佛家以葱为五荤之一。主治:除瘴气恶毒。久食,强志益胆气。
  野葱是可以诵读的。就着盘中野葱,吟读三两句古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晨烹山蔬美,午漱石泉洁,岂役七心躯,事此肤寸吾”……在平淡中寻找真味,在诗书中品味性情,体会人与自然的融合。
  料峭春寒尽,正是野葱蔓生时,快快收拾好心情,奔向广阔田野,寻找风中曼舞的纤纤细苗,追赶稍纵即逝的美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