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本土作家总第946期 >2021-03-01编印

又到油菜花香时
刊发日期:2021-03-01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卓芸
  年刚过,油菜花就铺满了乡间田野。
  站在陈抟山上,放眼望去,金灿灿的油菜花,沿着田间地头涌向山坡。微风拂来,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凝成一缕极致的温柔,慢慢为我拣拾起记忆深处的碎片。
  小的时候,我总是分不清一年中四季交替的时间,觉得那很神秘。我只记得大人说“春有花开夏有色,秋有瓜香冬有雪”,但让我疑惑的是每个季节不都有花开吗?还好,油菜花让我记住了春天。
  那时候,我家住在波密县气象局。春天一到,家门外的田野上就开满了油菜花,打开门窗,田野间那一股馥郁的油菜花香就扑面而来,袅绕鼻息。从窗户望出去,一大片油菜花在绿叶的映衬下簇立在气象局的观测场周围,在春日的阳光下恣意绽放。透过观测场的白栅栏,我望见父亲在观测场里忙碌工作的身影,从百叶箱走到温度检测器旁,又走到探空仪器边,抬头望风向标,低头记录数据。绚丽的油菜花与不苟言笑的父亲,形成了一幅极美的画卷,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美。
  父亲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对我也很严厉,犯了错,就要罚站打手板,但对他养的花却很温和。每天搬进搬出,浇水、施肥、除草呵护备至,但终究还是有几盆花枯萎死掉了。每当此时,父亲总是一边叹息,一边说:“花都能像油菜花一样好养活就对了”。
  其实,我小的时候对油菜花没有太多的好感,觉得它太普通,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我的名字里面的“芸”字,即油菜,就与油菜花沾边。尽管我不满意自己的名字,但摄于父亲的威严,也不敢吱声。我尤其羡慕名字里带有梅、兰、花、菊的同学,觉得人如其名,字如其意。
  上学时,我喜欢上了读诗,当读到杨万里的诗句,“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时,细细一品,心中一阵欢喜,觉得油菜花也有它的美。
  后来,我随父母内调回四川,沿途在四千多米的高原上,我见到了连阡接陌的油菜花海,一望无际,金波荡漾,延绵了整条公路,给我强烈的心灵震撼,颠覆了我对油菜花的认知。
  我开始慢慢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喜欢油菜花。油菜花,没有桃花那么妖艳,没有牡丹那么富贵,从不矫揉造作,花虽小,但枝叶秀美,只要有一粒种子,无论在田地里、山坡上,或是悬崖边,它都能顽强地生长,开出耀眼的花朵。我读懂了父亲给我取名的寓意,也开始喜欢自己名字里这个与油菜花沾边的“芸”字,但父亲却不在了,而记忆中的那片金黄也被林立的高楼所占据。但我依然会在每个春季,奔赴乡间田野,去寻找盛开的油菜花。
  今年的春节遇上了少有的好天气,连日的春和景明,吹开了大地上各种各样的花,尤其是油菜花,比往年早了足足半个月。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望不到边的金黄,简直就是花的海洋。每当穿行在油菜花海里,我和我的伙伴们就成了“飞入菜花无处寻”的孩童,在油菜花面前彼此推着挤着,摇着舞着,笑着嚷着,全然没有半点矜持,即便是踩上满脚黄泥,沾一头花瓣,惹一身芬芳,也是一件无比惬意和幸福的事情。
  春风吹来,花香氤氲,沁人心脾。我知道,满山遍野的金黄会漫过田野,飘进农家的每个角落;馥郁的花香,会香过三月,迈进四月。在清明节的时候,我会一路走一路采撷山坡上散漫生长的油菜花,走到父亲坟前,手捧一束油菜花,告诉父亲,油菜花又开了,您闻到花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