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刘凤
小时候，我最喜欢“偷青”，紧张而刺激。
那时候，每逢正月十五晚上，每户农家都要派一个人去邻居菜地里“偷青”。“偷青”就是偷别人家地里的青菜，寓意偷来一年的清净和平安。
“偷青”和被“偷”都是吉祥的象征，要是菜地不旺或人缘不好，还无人光顾。那时的农家虽然粮食缺少，但粮食空行间种的蔬菜不少，以弥补闹“春荒”时口粮的不足。所以，农家冬春的蔬菜是很丰盛的，相互“偷青”都心照不宣，没人计较。无论被偷去多少，都不会有人骂。偷青的人也点到为止，偷上三五棵，就立即回转。
每到冬月，父母亲都要开始准备一块以供邻居偷青的菜地。这块菜地被母亲伺弄的很旺盛，生怕被人家瞧不起。每年大年十五，偷菜的人越多，父母亲就越高兴。反之，则很久都闷闷不乐。
偷青一般都是深夜悄悄出门，忌讳相互碰上或碰上过路人。偷青后，最好的还是第二天早上能有人骂。母亲说，被人家骂得越凶，运气就越好。我和姐姐每年都去偷青，从来就没被人骂过。
正月十五的前几天，我就开始在邻居家菜地踩点，看哪家地里有我喜欢的青菜。我最喜欢吃菠菜，看见幺爸家菜地里的菠菜长得想当茂盛，心里便高兴，只等着十五晚上去偷。幺爸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每年都在那块最好的菜地里，早早种上肥嫩的菠菜，还舍不得吃，好像专等我去偷似的。直到大年十五我去偷了一篮子后，第二天幺爸才笑眯眯的割回家炒给早就馋着的堂弟堂妹们吃。
那时农家人口多，邻居间难免没有口角言语。有一年，母亲不知道因什么事与二妈闹僵，两家互不往来，连对面碰着都绕道走，二妈家也再不愿到我家偷青了。母亲想当后悔，觉得妯娌间为一点小事破坏了亲密的关系很划不来，想主动和好，又放不下面子，感到左右为难。母亲知道二妈家的人最喜欢吃大白菜，就在我家那块最肥沃的自留地全部种上大白菜。在她的专心伺弄下，大白菜长得大大的裹得紧紧的。母亲舍不得吃，专门留给二妈家来偷青。
母亲怕二妈家不好意思来，专门派我给二妈家堂姐堂弟透露欢迎偷青的消息。那年正月十五的晚上，母亲安排姐姐去偷二妈家的青菜。母亲还专门带上我，像电影里的侦察兵一样，埋伏在我家菜地背后的山崖边，巴心巴肠的盼着二妈家的人。直到二妈家的堂姐背着大背篼到来，砍了几兜最大的白菜回去，母亲脸上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回到家来，母亲非常高兴，把姐姐从二妈家偷来的青菜煮上一大盆，全家人都开心的吃，母亲吃得最多。
儿时的偷青虽已成遥远的记忆，可故乡至今还保持着“偷青”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