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李沁蔓
又是一年腊八节。厨房里，母亲正在熬腊八粥。炉火上，砂锅里，糯米、红豆、莲子、花生、红枣咕嘟咕嘟地跳着舞，热气袅袅升腾，粥味香浓，飘溢满屋。
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满头白发，我恍惚看到了我的外婆。外婆尚在时，每年腊八节，都会为我们熬腊八粥。幼年时代，农村普遍穷，食材不丰富。外婆总是提前准备好熬腊八粥需要的食材，都是她自己种的，豇豆种子、四季豆种子、红小豆、花生、糯米等。头天晚上，外婆就将豆子们用温水泡好，她说先泡后煮，容易软烂。第二天天还未亮，外婆就起床熬粥。乡间的土灶，硕大的铁锅，外婆站在锅边不停地搅拌，防止糊锅。外婆慈祥的面容，雪白的发丝，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暖的红光。
我在腊八粥的香味中醒来。外婆盛上几碗腊八粥，摆成一排，带领我们磕头、烧纸，祭拜祖先，感谢祖先赐给我们平安、健康和幸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外婆将祖先“吃”过的腊八粥端给我，说吃了祖先会保佑我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地长大。我开心地吃着腊八粥。外婆熬的腊八粥香香的，甜甜的，糯糯的，豆子软烂，粥香浓郁，入口即化。我吃得肚子滚圆，还意犹未尽。
外婆的家在大路边，大路是通往县城的必由之路，来往行人较多。那些赶远路的人常在门口石阶上歇脚，或讨口水喝。外婆将他们请到火炉边烤火，请他们吃半碗腊八粥。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富裕。村里人都不理解，外婆笑着说：“费不了多少粮食，多掺一瓢水而已。”
看到锅里的粥越来越少，我急了，拉着外婆的衣襟不撒手。外婆摸摸我的脸，附在我耳边，很小声地说：“乖，别担心，外婆给你留着呢”。等人走后，外婆耐心地跟我解释：这些都是穷苦人啦，为了生计，常年在外面奔波。他们回家的路还远得很呢，赶不上吃家里的腊八粥了。“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么冷的天，喝口热粥，不仅驱邪避祸，而且温胃暖身，剩下的路他们会走得更快，好早点回家啊。
听说早年，外公外婆将房子建在路边，是为了开饭店。外公卖饭给路过的赶路人，外婆免费为他们提供热水。外公去世后，外婆关了饭店，但依然为路过的人提供热水，提供帮助。外婆说，走了远路的人，喝凉水容易生病。
吃着母亲熬的腊八粥，绵软醇香，暖意融融，我更加思念外婆。善良成了外婆骨子里的一种习惯。外婆在天堂，是不是也在为路人熬煮香浓的腊八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