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总第424期 >2019-03-04编印

食 春
刊发日期:2019-03-04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凉拌折耳根。

凉拌折耳根。


  

刘腊梅
  在所有季节的馈赠里,我以为春天是最丰富无私的。
  陌上花开,白的红的黄的花儿含情脉脉,花分子混在空气里,纷酝迷醉。尤其是刚下过一场小雨,花色格外多情,水池里飘些,泥地上沾些,与枝头上的远远近近相应着,点点滴滴,生死相依,像描画上去的,那些灰的白的房子半掩在花树间,要么露出一角屋檐,要么露半截烟囱。曲折的小径半隐半现,家家小院里,铺晒着各种青菜片儿和萝卜条儿,人们把吃不完的时蔬晾制成菜干儿,等到草木不发的冬天,拿出来续接餐桌上的食味。农人在祖祖辈辈的劳作里累积了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法儿。
  几回风雨像给万物注了生长素,各种野菜长势昌茂,春雷响前是食用折耳根的最好时候。中医上称其鱼腥草,色泽暗红,味道腥香,有人喜食根,有人喜食叶,但挖长根破坏田垅,是要被田主人骂的。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挖到野葱,比家种的细小,香味浓烈,炒熏腊肉和凉拌折耳根俱佳。如果再切些青菜丝儿,搁了香油辣椒面儿,姜蒜末子糖醋汁儿,白口吃或是佐饭都极香。在小饭馆还是大餐厅里,它都可以堂皇亮相,但餐桌上的卖相根叶肥厚,颜色青淡,之于野地里生长的,香味要寡淡些,那些每天以炊事和营利为目的的商贩,又怎么可能以一份闲心闲情去山间地头采挖真正的野味?
  待春末夏初,折耳根茎长花开,也可挖了晒干,制成中药,功用同此,偏食厌食的小孩子处方里常用。我喜欢把鼻子凑上去狠狠嗅一口,让身体每个细胞都去消受那样浓重的腥香。
  老屋后有一棵香椿树,树干粗壮,树根年年发新芽,色褐红,味厚重,且是大发之物,与鹅蛋同炒,不知是个什么说法,却是经典,此物不是人人都有口福的,因人的体质而异,有人忌有人宜。
  山上的小柴胡青绿喜人,可入药,可入菜,微苦,我吃过,纤维粗糙,吃到肚子里估计能纺线;杂草丛间漫生着蒲公英,儿时学过《蒲公英的种子》,对它降落伞样的种子新奇得很,它的嫩叶也可食,亦苦。奇怪得很,我发现田间大凡能食用的野菜皆可入药,而苦味之物皆清火利肝,所以说良药苦口了。把保健藏在美味里、药用藏在食用里,只有母亲才有那样的良苦用心,像在你的中药汤里加上两匙糖。
  山间还有一种蕨菜,也是旺发之时,绰过水,拿老坛泡菜里的盐水拌了,切点红绿辣椒,口感脆滑。也可以绰水后太阳曝晒,制成蕨干儿,吃的时候拿开水泡发,炖腊排骨别具风味,口感和形状类似豇豆干儿。
  当村里开始袅袅升起青烟的时候,我唤回儿子,端着半盆腥香的折耳根往家走去。儿子已在田垅上筑起了一道微型工事,颇得意,看我小盆儿里的野菜,又皱了眉,娘俩儿就一香一臭地争论着回家去。
  夕阳沉沉地挂在几树雪白的李花间,花树柔柔地散发着一层光华,还有房檐上的青瓦,荷锄而归的老农,恋恋撒欢的禽犬,以及那些悄悄生发的野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