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
去年冬天,一个很冷的日子,朋友邀我去玫瑰园看玫瑰。我说冬天看玫瑰,你是不是疯了?朋友说冬天有冬天的不一样,看后再说。
中午喝了一点酒,下午乘着酒兴我们就去了。
到了,好大一片!朋友指点江山式地给我介绍,那山上山下几湾几绕全都是,至少千来亩。
我们顺着观光步道走,一丛丛玫瑰醉酒式地立于田地之中,它们赤裸着身体,用毛刺守护着自己的贞洁。如果你不怀好意去碰它们,定让你鲜血淋漓,这就是它们桀骜的性格。
刺骨的寒风刮着我的脸,我感觉有些痛,我甚至怀疑自己耳朵的存在。我下意识地把衣服裹紧,不让寒风钻进我的脖子里。朋友中午比我喝得多,喘着粗气,呼出一道道夹着玫瑰酒香的白雾。他身体也像玫瑰们一样开始东倒西歪,不同的是他是被酒驱使的,而玫瑰们是被寒风。
望着这漫山遍野被寒风强暴的玫瑰,它们赤裸而纤瘦的躯体,变形走样的姿势,真让我有点儿心疼。从春天走到现在,它们芳华已尽,它们被忘记在大自然之中,连老农也舍不得来看一眼。它们在孤寂地等待春天的到来,毕竟,那才是它们骄傲的季节。
我在心里问它们,要是把你们换着小麦、小白菜、红萝卜又会怎样呢?玫瑰们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语言给我交流,从它们的一举一动之中,我似乎感悟到了它们的心声。
我下到田里,我弯下腰,我伸手去扶它们。尽管我一番好心,但它们仍不领情,用毛刺蛰我。我的指尖开始淌血,一滴一滴溅在它们身上,很快就凝固了。我满身都开始疼痛,我起身回到观光步道,朋友望着我傻傻地笑。我们慢慢地走开,我回眸蛰我的那一株,我惊奇地发现,藏在深处的那一枝,竟然开出一朵鲜红的小花来。
今年春天,一个很暖的日子,一群眼光带毒的诗人又邀我去玫瑰园看玫瑰。因为混在诗人群里,人家也叫我诗人,但我爱读诗,爱品诗,就是不会写诗,十足的冒牌诗人,所以请原谅我不能用诗语夸玫瑰。
我们任然沿着冬天走过的路,穿梭于玫瑰之间,不!应该是花海。漫山遍野,红肥绿瘦。玫瑰们以妖艳的色彩,以勾魂的馨香,摆出各种风骚的姿态,并裹挟蜜蜂和彩蝶来勾引我们上当,希望搏得我们的宠爱。
诗人们都疯了,惊叫,奔跑,跳跃,拥抱……
情侣们更疯了,惊叫,跳跃,追逐,拥抱,他们扔下一切多余的东西,赤裸裸地在花海里中打滚,抑或是……
我始终找不到目光的停留之处——众多诗人笔下的那一朵。我越找越迷茫,眼都花了,心也乱了,甚至有点低血糖的症状。我急忙念起《心经》让自己平静下来。同伴说我的脸色铁青,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我晕花。他递给我一杯水,带着玫瑰体香的水,我仰着脖子汩汩而下,我终于缓过来了,我又开始找,找冬天的那一朵。
遗憾的是,尽管我费劲心机,仍无所获。
中午,我们在玫瑰园里吃玫瑰花饼,品玫瑰花茶,谈玫瑰花事,喝玫瑰花酒,吟玫瑰花诗……
我醉在了玫瑰园,醉梦中寒风凌冽,纤瘦的赤裸的躯体,藏在深处的那一枝,那朵鲜红的小花在向我灿烂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