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教师节
于国源
又到教师节了，很多老师的形象已经渐渐模糊，可我小学时的老师“一阳指”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在这个特别的节日，在那些平常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她。
我刚入小学一年级，就摊上一个极其“厉害”的老师。她模样周正，稍微有点胖，个头远超出一般的女人，走起路来像一阵风。我的一些师兄告诉我，她“武功高强”，千万别惹着她。有一次，我做错了一道很简单的题，她边训斥我边用骨节突出的食指戳着我的习题本，震得课桌咚咚地响。我才知道传言不虚，怪不得大家背后都叫她“一阳指”呢！
一个星期天，她布置我们写很多生字。偏巧那天三姨带着表哥来我家玩。由于贪玩，我把写作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第二早上起床时，才想起作业没完成。如果被“一阳指”发现，她一生气一指头戳在我脑门上，我脑袋还不开花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去学校了，躲过这一天再说吧。
那时候哥哥生病住院，母亲在医院里照顾他，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没人管我。我就去找些比我小的孩子玩，给他们当“老大”，实在是比上学有趣多了。
“一阳指”把我逃学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生气，逼我去上学。我背着书包出来，先朝着学校方向走，然后又绕道去小朋友家，照常玩耍。那一阵子母亲为了哥哥的病忙得不可开交，我很容易就骗过了她。
一天早晨，我正要去找伙伴玩，看见“一阳指”迎面走过来，我撒腿就往村外跑。她喊我站住，我也不听，她只好撒开腿来追我。我步子小，跑不过她，听得出她离我越来越近。恰好前面有棵树倒在小路中间，我轻松地跳了过去，她却刹不住被绊倒了。听到她尖叫了一声，我顿了一下，可还是迅速逃跑了。
那天中午，“一阳指”到了我家，左手上缠着白纱布，看来上午追我时受伤了。她捉住我，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了教室里，按在座位上。然后她拿起教杆挥了两下，说：“你再敢逃学，我敲断你的小腿儿！”
我哪里还敢再逃学啊，“一阳指”就够吓人了，何况那么粗的教杆！接下来的学习中，她依旧严厉。我错题多多，她的手指在我课桌上敲得咚咚响，然而始终没有落到我脑袋上，我发现她其实没那么可怕。她很耐心地给我讲解不会的题，那一阵子她还常给我开个小灶，补习落下的功课。
她叫刘香兰，是名代课教师。她在生活中也是个厉害角色，干活麻利，说话做事干脆利索。出嫁后，因为接连生了两个女孩，受到了婆婆和丈夫的虐待。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偏远的乡村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她自己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后来村小撤并，她就被辞退了，离开了她热爱的讲台。后来，听说她死于脉管炎，那年她才39岁。
每当想起我的老师“一阳指”，我心里总是很沉重，我从心底敬重并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把我追回学校，我现在可能是文盲一个。要知道，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我们那个小山村，大人们对孩子上学的事并不很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