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华玲
家乡的小镇,清新而明丽,如同一幅水墨画,雅韵于纸上,恬静于心间。可是,如今却回不去了,那儿早已没有容身的家,也没有什么可以走访的亲友了。但是,我又不得不回去,因为小镇的青山之上还安息着先人们的灵魂,每到清明这种意愿就特别的强烈。
清明,历来为小镇人所看重,尤其是父辈。小镇人过清明的所有民俗仪式,都在一种悄无声息的秩序中进行着。早在清明节前十几天,人们就在计算着日子,联络着亲友,安排着行程。纸钱是悄悄购买的,柳枝是悄悄插于屋檐和门窗上的,清明粽、清明粑等祭品是悄悄被搬上供桌的……或许有一天夜里,梦见了先人的音容笑貌,于是说:“他们都在那边念叨着了,该去添添土,祭祭坟了。”
小镇人讲究“晴方好,雨亦奇”。记得小镇的清明总是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来临。绵绵的细雨洒落在坚硬的青石板街面上,无声无息,使人思绪万千,忆起一段黯然伤神的往事,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扛一把锄头,提一个装有祭品的竹篮,揣一颗思念的心,老老少少一大群人就去坟地祭拜了。小镇人的清明祭品不如城里人那般雅致,没有鲜花之类,大多是些酒、肉、米、茶、蛋等食品,自然也少不了香火与纸钱。逝者长已矣,但小镇的清明之境,可以让他们静静地躺在泥土中,不再有痛苦与悲伤,不再理会尘世的恩怨情仇,灵魂得到安息,得到超度。
清明的祭奠仪式是一个充满伤感的画面:拔净一片乱草,培上几把新土,摆下几杯冷酒,点上几支香烛,烧上一把纸钱,风雨愁人,杂草含烟,竟无言以对,唯有心底默默的哀思。沉积的亲情如潮水涌起,如阳光倾泻,如清风徐来,亲人们的面庞在缭绕的清烟中渐渐清晰起来……
小镇飘荡着清明粑的香气,古朴沧桑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泪湿衣衫的人们叩拜在坟头的三柱清香中,时而的爆竹声把小镇的寂静一次次撕破。在通往山林的青石小径上,间或能碰上三五成群,扶老携幼的扫墓踏青人,熟悉的,闲聊几句;陌生的,会心一笑,从彼此的喘气声中一擦而过。行至疲乏时,择一处光洁的石岩席地而坐,小憩片刻。这时,一缕从大山深处拂来的清风,带着春天的气息,挟着麦苗的鲜润,裹着油菜花的芳香,诱人一次次深深地呼吸着,这份清明的春意便浸入身体,溶进血液,荡涤全身。
小镇人过清明,少了世俗,多了虔诚;没有断魂,只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