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莙
春一来,家里的餐桌上,就断不会少了菜苔。
论品种,菜苔有油菜苔、白菜苔,单是白菜苔,识得的就有小白菜、瓢儿白、上海青……论颜色,有绿油油的、紫莹莹的,论味道,有微苦的、很苦的以及没有苦味的。春天,本就不是一个单调的季节。
茎叶间,簇簇羞涩的蓓蕾,为了某个小秘密而紧抿了嘴。那些被阳光染成黄色的小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的,是初开;展颜欢笑的,是花开正好;莞尔一笑的,还沉醉在“好花看到半时开”的意境中,将开未开。吃菜苔,品味一种植物的美好花季。
一把嫩生生的菜苔,或清炒或炝炒。
清炒自然是不加修饰,以本色示人,调料仅油盐而已,炒几下装在盘里。绿叶绿苞小黄花,一盘素面朝天的小菜,一个纯朴的名叫菜苔的乡间女儿。晨曦初露,菜苔姑娘笑吟吟去了菜地,眉梢上还挂着朝露呢,看上去,说不出的可爱,说不出的清新。偶尔会来个别样的清炒菜苔,油热后放点金钩,炒香了再炒菜苔。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说,炒菜苔时加虾肉,亦佳。我给它加金钩,亦佳。
再来炝炒。油烧热,几粒花椒和切成段的干红辣椒,入锅爆一爆,下姜丝、蒜片略炒,然后投下菜苔,加点盐,大火翻炒片刻即可。炝字带火,少了似水的柔情,多了些烟火气息。过日子就是食人间烟火,炝锅的干红辣椒与花椒是岁月中那粗砺的风,将清秀而文静的菜苔姑娘,吹成了风风火火、满口俚语的大嫂,敢爱敢恨,敢说敢笑,浑身散发着泼辣的味道。
不时也要换个口味的。开水氽一氽后,加佐料凉拌了吃,清爽可口。或者将紫色的菜苔掐成段,来一份菜苔炒腊肉,脆嫩的菜苔紫中透红,醇香的腊肉红里透亮,置于白瓷盘中,惹得筷子们蠢蠢欲动。要不烧个菜苔汤,菜青青水碧碧,一撮虾皮撒下,拨清波去。
风渐绿,一天比一天暖和,屋里坐不住了,便到乡间游荡,把冬日残留的冷与灰暗悉数赶跑,看蔬菜忙着抽苔,看菜花和阳光交织着,一起盛开。
当一盘菜苔端上桌时,伸过去的筷子,是不是伸向了绿意盎然的田野,伸向了无边无际的阳光?不信你瞧那餐桌上,春天,正盈盈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