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本土名家总第74期 >2017-11-10编印

罗家沱,你的坚守让我敬畏
刊发日期:2017-11-10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作者蒋芸徽。

作者蒋芸徽。

鞍子苗寨。

鞍子苗寨。


  

蒋芸徽

  作者简介:蒋芸徽,重庆潼南人。重庆市作协全委会委员,重庆市作协会员。出版诗集《云的眼睛》《天机》《虚构一场雨》。诗歌散见《诗刊》《星星》《绿风》《中国诗歌》《文学月刊》《重庆文学》《重庆晚报》等。有诗翻译成十几种不同国家的语言在《世界诗人》杂志上发表和入选各种年度诗歌选集。

1
罗家沱,我把你的名字
从千山万岭中
喊了出来,摆在眼前
仔细辩认

你的名字,几经沧桑,远道而至
像一个星座
藏好心跳,稳住光芒,在这里得到安顿

你的名字,起自惊蛰
当草根中的雷声绿了一下,你告诉后人
春天和梦定当熠熠生辉

你的名字,有着桐子花的坚韧和苦涩
蕊似镀银小刀
有着我亲爱的锋利

你的名字,飘着玉米花须
洋溢着
高梁酒的烈性气味,乌江的浪
翻卷在杯里

罗家沱,我喊动了你的名字
并轻叩寨门
涌出来的是千年的花开和鸟鸣

2
鞍子苗寨
风水宝地

罗家沱,周边的山站成鞍子状
你在中间的凹处突起
成为太阳之乡
闪烁月亮之光

我不醉写雷霆
闲吟白云
你的风景,碰响我的沉默

晴空如同蔚蓝的传说
雨后青山铁铸成
你的神秘崇高得让我肃穆——
吊脚楼
按北斗七星布阵
有的像祖训,坐北朝南,子山午向
有的像美德
坐西向东,艮山坤位

寨楼高耸
龛中供着宅神

飞檐像鸟的翅膀,刚好触及初夏的蓝
花格窗里
嵌满透明的寂静
木梯间
仿佛能够看见:罗家人的先辈
还在引着上午下午
来回往返

阴阳鱼
八卦爻

沱底的圆形池塘主宰着鞍子寨的中轴气运
有一种轮回
叫做人畜兴旺,五谷丰登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桃花源
它不需要雕梁画栋
只爱小青瓦一片叠着一片,宛若紧密的鱼鳞
穿斗架的小阁楼
搁在淡淡的檀木香上,流转着
奇异的遗韵
亦无出世,更无入世
浮躁已经过滤
我在宁静的大树下返璞归真

3
山歌引路
欢乐随行

我同一群文人墨客,在鞍子苗寨民族风情园
沿着你的传说
慢慢寻访
顺着你的小径,缓缓浏览
看不见忧伤却
可以,将天空一眼望尽

微风吹过
花蕊鸣叫

满坡的红百合,用盛开对我诉说:“回忆来了
这么的近

我看见它,比夏天还清晰!”

啊,放眼一望
我真的瞧到了不可忽略的风光——
阿爸的高架背着半座山影
阿妈的背桶装满云朵
阿哥阿妹
在薅草锣鼓中,满怀银露,一脸金汗
用一曲曲《娇阿依》
互问互答
追赶爱情

穿苗衣的风在游云盘
唱苗歌的鸟在走石林,学苗舞的蝶在攀石磨……
我在心中
喃喃自语:“即便去扫天上的云
我也乐意!”

盘歌堂外
狂欢大过沸腾

在这里,不需要金阶梯,银靴子
踏着石板路
沐着清新风,就可以登上鞍子山头
站在自己的热爱之顶
在这里,我不奢求锦缎的绮语中
轻漾莺的春水
也不必急于看遍“乳突般的山峦”
在这里
爱情也有乔木林,娇阿依,让我们躲进去
学一对斑鸠
认真做爱

啊,游累了,就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石凳上
留有落日坐过的臀形

4
鞍子苗寨
民歌之乡

风吹着,民歌从旭日边醒来
带着彩霞的问候
雀鸣的响板,溪水的弹拨,鱼群的回声

风吹着,民歌中贴满大红喜字
娶亲嫁女按照周公礼节
三媒六证
三回九转,吹吹打打,穿红袍,坐红轿,骑红马
在一朵桃花中入洞房
阿妹好似红辣椒
蓄满烈焰
阿哥好似红豹子,激情燃烧
红红火火的脸
灼灼烈烈的唇
爱情立即上床,满室山茶花香
风吹着,民歌不相信人死如灯灭
罗家人
只信奉:好人便有好的投胎转世
族人仙逝
请来乐师僧人,诵经拜佛
披麻带孝,置办道场,择日入土安葬
七七四十九天后
亡灵升上天界,生命重新涅槃
丧亲之期
民歌也懂痛嚎

风吹着,民歌拥有更多的节庆
拥有更多的歌唱
比如:新房落成,鞭炮炸响,群山奔来祝贺
比如:开秧门
一声长腔,谚语拔节,蛙声吐穗
爱情灌浆
比如:高高的天空驮在蚂蚁背上
一步胜过千里跋涉
比如:一树槐花
轻摇细语,显现祖母化身……
鞍子苗寨民歌醉人

啊,民歌是花,是鸟,是酒,是灯
我对民歌说
转过头来吧
我是你新的演唱人

5
你是我的娇阿依
你是我的命

当我们彼此相遇
正是我一万次相思后的枝丫结果
闪电撕裂沉闷
让乌云互不信任,此时会有暴雨倾盆而下
娇阿依
那不是邪液毒汁,也不是天空冷汗
而是前人,今人
赠给的庞大喜泪

情歌的胎盘
爱恋的脐带

当我的问候是春风,我即成为学鸟叫的人
但我,并不想
打破深山的沉静,只呼唤
石头里的等待睁开眼睛
桐子花中
残雪融尽,我的每根头发都为阳光而生
娇阿依
我在竹叶歌中,品尝你的露水

爱神木
女贞树

当石上落满云朵,鸟鸣磨亮怀念
乌江生起回头浪
我的情歌逆流而上,鹧鸪也会使用哲语
高声喊叫:“痛苦一定破碎
幸福必须完整!”
娇阿依
这也是我在罗家沱的峭崖上,为你
刻写的诗句

爱是你的心肝
你是我的宝贝

6
罗家沱
你的坚守让我敬畏

坚守传统美德,一生洁净等同纯玉
侧耳凝听
“那儿的苍蝇嗡嗡作响
骚扰着蜜蜂”
我感到落花中的身体出现了锈色
必须,赶紧
抖掉

坚守立身之地
这里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没而归
有娇阿依唱着情歌
像初恋闪光
有梨树用果子给人甜香
寨楼够人眺望
必要时,还可
吟吟这样的句子:“我留有唯一至宝
乃是有时流过眼泪。”

坚守信仰,这是罗家人的灵魂
钻石般的品质

乌江一样永不停止奔腾的追求
记住
任何一座山都可以让人变重
何况还有一千只鹰
在顶空盘旋

坚守风景,鞍子苗寨民族风情园
将为你
带来滚滚黄金——好山耐看,秀水解味
如织的游客都是你的上帝和亲人
你永无句号
春风的指引并非到此为止
好日子
还在前方

坚守山峦,坚守溪流,坚守林木,坚守星空
坚守立春和谷雨……
愿你的坚守比肩饱经风霜的红枫林
硬朗胜过枣核
坚守不是半途而废,不是一咏三叹
唯有坚守
才算大爱

罗家沱我敬畏
你的坚守

7
山站立
我坐着

在这桐子坡上,我静静地欣赏苗寨风情
回忆白昼我的动作那么明亮
夜晚
也有新月悬于左腕

回忆罗氏家族,创造出一个明珠样的罗家沱
为苗寨增光添彩
即便五更鸡鸣,也会惊梦成锦
回忆天空无言
落日无语,沉思也可来自一颗清莹之露
我将一树鸟歌
带回宁静

回忆不能止于回忆
回忆只能转为真正的面对和奋争
回忆不可出错
回忆千万不要学我:待到黄昏时
才知道浪掷了那么多好季节
不知不觉中
自己也有了暮色苍茫的时刻

起身时身边的地面蓦然升上高空
只觉得:血管内
乌江继续奔流,我不再接着呆滞和唏嘘
而娇阿依在山下喊我
我自问:能否
同她的一生,在瞬间拥抱成永恒

没有失守,没有一滴泪的废墟
你的时光永不凝固
它们沉淀在屋架桌椅的木纹里
石头样默不作声
你的神龛供在我心上,日月星辰
金玉良言
够我倾听

罗家沱,鞍子苗寨,你已是我精神的一部分
我为你拿来远景
你赐我自信——多美呀,阳光亲吻
沧桑感轻松弥漫
院坝里
走动着雄鸡的红冠
2017年9月